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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豹:让“山大王”重新傲立山林还需多久?

媒体:原创  作者:阿拉善SEE基金会
专业号:阿拉善SEE基金会 2022/9/14 11:54:26

2022虎年春节的顶流,任谁也没想到,竟被金钱豹抢了去。凭借“金钱豹=金钱暴=进钱包”的谐音梗,一张憨憨的《西游记》“艾叶花皮豹子精”、隐雾山“南山大王”的大头照一举霸占了大家的头像区。上一次有此种待遇的动物,怕是只有锦鲤了。

虽然“豹大王”网上风光,现实却不容乐观。亚种划分不明确、各个种群数量少、全面数据调查缺乏...这些都让豹这个物种,亟需更多人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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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西晋中的豹。供图:猫盟

因为浑身布满圆形斑纹,豹在中国又被称作金钱豹或花豹。它具有广泛的食谱和强大的适应能力,是适应辐射最为成功的大型猫科动物,曾广泛分布于欧亚非大陆。作为豺狼虎豹之末,豹曾经广泛分布于中国东半壁的林区。

豹的亚种划分:精益求精或无足轻重?

1987年,科学出版社推出《中国动物志兽纲(第八卷):食肉目)》,将中国的豹划分为3个亚种:东北豹,分布于黑龙江、吉林和内蒙古;华南豹,广泛分布于西南、华中和华南;华北豹,分布于河北、山西和陕北,“现已濒临灭绝”。

1991年,保护遗传学家斯蒂芬・奥布莱恩(Stephen J. O’Brien)主张:亚种应“共享独特的地理区域,一套一致的系统发育表征,以及不同于其它亚种的独特自然史。”亚种虽然没有生殖隔离,但不同亚种通常是异域的,并且表现出可识别的系统发育区别。

1996年,奥布莱恩的学生米斯塔帕拉(S. Miththapala)使用分子数据,重新定义种间识别,将全球27个豹亚种缩减到8个。2001年,奥布莱恩另一位学生奥尔佳・乌菲尔基娜(Olga Uphyrkina)增加新的数据,确认全球有9个豹亚种,中国有4个:东北豹、华北豹、印支豹和印度豹。

近二十年来,乌菲尔基娜的划分结果被广为认可和使用。对比乌菲尔基娜的研究和《中国动物志》,东北豹两相一致,没有分歧,而“华南豹”一分为三:藏东南的豹划为印度豹,云南边境的划为印支豹,中国西南、华中、华南的划为华北豹。

如今,华中、华南的金钱豹已经踪迹难寻,暂且不论。中国西南的金钱豹,到底属于哪个亚种呢?华北豹还是印支豹或印度豹?乌菲尔基娜也承认承缺乏中国西南的样品,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近二十年来,也没有出现新的证据。

不过,也有科学家认为,对于豹这样分布广泛的物种,没有必要区分亚种。在1999年张荣祖先生出版的《中国哺乳动物分布》、2015年蒋志刚先生牵头的《中国哺乳动物多样性及地理分布》,以及2019年刘少英先生主编的《中国兽类图鉴》中,均未区分豹的亚种。

无论亚种如何划分,中国的豹都亟待调查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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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豹豹“雄风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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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豹:中俄边境是最后的家园

东北豹,是中国目前了解得最为清楚、也最为濒危的豹亚种。

2016年,北京林业大学教授栾晓峰发表了一项研究:基于历史记录重构中国东北豹的历史分布。研究区域是黑龙江、吉林以及内蒙古东北部,总面积93.8万平方公里,森林面积40.2万平方公里。考察的时段是1950-2014年。

这项研究的工作量惊人。研究人员从新地方志、动物标本、保护区科考报告、研究论文以及新闻报道中,爬梳东北豹的信息,共检查了2235份地方志,获得294条东北豹的记录,从另外4个来源又获得169条记录,最终获得341条有效记录。

研究人员把不同年代的记录放到1:100万的地图上,结果发现:1970年之前,东北豹记录的空间分布没有明显变化;进入70年代,分布状况持续萎缩;到80年代,退缩至完达山和长白山的核心区域;90年代,分布范围进一步缩小;此后,东北豹仅分布于珲春和汪清保护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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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豹1950-2014年的分布变迁。(参考资料:Yang, et al., 2016. Reconstructing the historical distribution of the Amur Leopard in Northeast China based on historical records.)

这样的历史重构,会在多大程度上接近历史真实?

1980年之前的记录大多是捕猎。而东北从1980年开始禁止捕猎东北豹,这也是八九十年代记录减少的原因。近十几年来,大规模的红外相机调查,也确认东北豹分布区的剧烈萎缩,从平原退向山地,进而退缩到中俄边境。

中俄东南部跨境区域,包括我国吉林珲春、汪清、老爷岭保护区及周边区域,和俄罗斯远东滨海边疆区西南部地区,是目前东北豹全球唯一的残存区域。

2015年,北师大与俄罗斯科学家调查了9,000余平方公里的区域,估计仅有至少80只成年东北豹个体(不含幼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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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豹:种群分散远离,生存岌岌可危

在2000年前后,河南林业勘察设计院的工程师王春平,山西省晋中市的警察王卜平,都在关注华北山地的豹。

这两人的姓名碰巧有同样的开头和结尾。这似乎是二十年来华北豹调查和保护工作的象征:华北豹同时需要来自政府和民间的力量。这两股力量怀抱相似的初衷,使用不同的方法,期望实现相同的目标。

2001年,王春平发表《河南省金钱豹野外资源现状及保护研究》。

20世纪60年代以前,金钱豹曾广泛分布于省内各大山系及丘陵地带,数量较多;

60-70年代,其分布区逐步退至浅山区,数量锐减;

80年代初,其分布区已完全退缩至深山区,资源总量仍呈缩减趋势……

1983年至本次调查前,由于法律规定禁止买卖金钱豹及其产品,皮毛交易转入地下,缺乏收购统计资料,同时又未进行野外调查,较详细的分阶段变化趋势无法了解。

这可能是1950-2000年间华北豹的缩影:华北豹已经岌岌可危,而我们所知不多

王春平2001年的论文,是第一次全国重点陆生野生动物调查(简称一调)的成果。1995年,国家林业局启动一调,希望摸清全国重点陆生野生动物的情况。调查包括多个物种,并非金钱豹的专项调查。

一调结束后,2003-2004年,国家林业局划拨经费,支持全国金钱豹的调查。2009年,国家林业局出版《中国重点陆生野生动物资源调查》,书中总结了豹专项调查的结果,一部分是专家开展的访谈调查,另一部分是各省区上报的数字。

关于华北亚种,书中写道:“本次调查,山西、内蒙古、河南、河北、宁夏、甘肃等地尚有豹分布,山西数量最多,其他地区数量稀少。” 同时给出了种群数量:山西400只,北京10只,河北70只,内蒙古10只,陕西250只,甘肃400只,宁夏20只。也就是说,根据2000年前后的访谈调查,华北地区估计有600-700只华北豹。

上世纪90年代末,晋中警察王卜平从可可西里归来,开始在山西晋中寻找华北豹。从2008年起给老王当志愿者的宋大昭等人,后来创办了民间保护机构猫盟,继续为华北豹的调查和保护奋斗。

从2007年开始,多个机构在华北地区陆续开始利用红外相机,调查华北豹的踪迹。在燕山、太行山、吕梁山、子午岭、黄龙山、六盘山,残存的华北豹种群生活于这些山地的林区中。2015年,在北京林业大学攻读博士的艾丽斯・拉瓜迪亚(Alice Laguardia)发表论文,汇总截止2015年的信息。她估计华北豹不过174-348只,而且分散在各个保护区中,多则30只,少则4-5只。

换言之,经过近十年的调查,我们逐渐了解到:在华北地区,在十分之一的国土面积上,分布有数个华北豹的小种群,每个种群从几只到数十只不等,而且彼此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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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小五台的豹。供图:猫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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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山地:可能有更多的豹

西南山地,或横断山脉,中国乃至全球物种多样性最丰富的区域之一。这里生长着国内1/3的高等植物物种,生活着中国1/2的鸟兽物种,是36个全球生物多样性热点区之一。

时至今日,这里依旧地广人稀,开发程度低,保存有完整的连续森林。豹失去了中国东南的半壁江山,然而在西南山地依然繁衍生息。

近年来,随着红外相机调查的增多,我们不断刷新对西南山地豹种群的认识。四川甘孜州新龙、炉霍、雅江,以及三江源腹地,通过多年的调查,我们知道这些地方均有稳定的豹种群。

2018年6月,卧龙的发现填上了邛崃山脉的空缺。

2018年11月,云南迪庆白马雪山保护区拍到豹。

2018年4月,四川巴塘县竹巴龙保护区拍到了豹的繁殖家庭。

2020年4月,四川木里拍摄到豹。

2019-2021年,中南院在昌都地区的洛隆县确认豹种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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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十年来大横断山脉拍到金钱豹的县乡点位。制图:猫盟

西南山地,或许生存着中国连续分布面积最广、规模最大的豹种群。无论是栖息地面积还是人为干扰度,这个区域都优于国内已知的东北豹、华北豹、印度豹和印支豹栖息地。

然而,横断山豹种群现在依然缺乏全面调查,随着日后野外调查的进一步展开,西部一个县的豹数量大于东部一个省的情况亦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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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是生态系统的关键物种,它的未来,既倚靠物种本身的韧性,也离不开人类对自然生态的尊重与保护:当生态系统得到恢复,豹得到充足的食物来源,其种群数量才会重新增加。

只有到那时,金钱豹才能重新傲立山林,做一个自在的“山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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