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播剧《江河日上》即将迎来大结局。该剧以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为题, 聚焦水污染、空气污染、工业污染等多个环保议题, 案例典型、 视角犀利，留给观众生态治理相关议题颇为直观和深刻的思考空间。

剧中一个单元，某村庄诸多村民罹患各种癌症相继身亡，家畜遭遇牙齿变黑等病变后最终惨死。经政府督查发现，是因垃圾填埋场经过地震之后内部侧漏，以及在近处磷矿石加工厂和天气的共同作用，导致大面积的氟污染，甚至附近村庄农作物和植物的叶子都检测出氟超标。

《江河日上》剧照（影视剧截图）

虽然剧中对垃圾填埋场进行了修复，磷矿厂搬迁，但现实之中，包含氟化物在内的新污染物的治理，是一项长期且系统性的工作，目前仍然面临很多挑战。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也再次提出“强化新污染物治理”，诸多代表委员也在“两会”期间围绕新污染物的协同治理及相关政策的制定纷纷建言献策。

什么是氟污染？

氟(F)是自然界中最活跃的非金属元素, 可与除氦(He)、氖(Ne)和氩(Ar)外的所有元素形成氟化物, 自1886年氟元素首次被证明客观存在后, 人类开始对氟及其化合物进行研究, 有机化合物和无机化合物是氟化物的两种类型。

氟污染(fluoride, pollution)主要来源于燃烧冰晶石(Na3AlF6)、萤石(CaF2)、磷灰石(Ca5F(PO4)3)和HF用于铝的冶炼、磷矿石加工、磷肥生产、钢铁冶炼和煤炭燃烧过程产生的含氟“三废”, 造成工业过程氟污染。

还有一部分来源于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如防风手套和冲锋衣（通常会使用含有氟碳聚合物涂层）、食品包装（一些快餐食品包装、纸杯、纸盒等可能会添加氟化物涂层，以增加防油防水性能）、家用产品（如不粘锅涂层）、个人护理用品（牙膏、漱口水等口腔护理用品中）、交通（汽车、飞机等交通工具燃烧燃料产生的尾气中也含有氟化物），这些产品在制造、使用过程和回收处理不当时，则释放氟化合物到环境中，从而造成氟污染。

氟化物如何传播？

氟化物可以通过空气、水体、土壤、食物链和直接接触等多种介质传播。

空气传播：含有氟化物的工业废气、交通尾气，农业活动中使用的氟化物农药、肥料等可能通过蒸发、风蚀等途径释放到空气中，含氟化物的废弃物被焚烧后，氟化物会随着烟气排放到空气中。HF、氟气(F2)、气态四氟化硅(SiF4)及粉尘等是氟在空气中的主要存在形式。其中，氟化氢和四氟化硅是主要的气态污染物。

氟化物会随着烟气排放到空气中

水体传播：电镀、金属加工等工业的含氟废水，用洗涤法处理含氟废气的洗涤水,以及含氟的生活废水，当这些污水未经处理或处理不彻底而排入水体时，会导致水体中氟化物含量超标，排放后会造成水污染。

水体是氟化物等污染物质传播的介质之一。图为SEE卫蓝侠伙伴开展水质取样调查

土壤传播：含氟烟尘的沉降经降水的淋洗、含氟废水的灌溉以及固体废物的排放等都会导致土壤中氟化物含量增加，使土壤和地下水受污染。

土壤和地下水中氟的来源

食物链传播：氟是一种积累性毒物, 植物叶子和牧草吸收过量氟后可能出现灼伤、枯萎等症状。氟与镁、铝、溴离子结合形成磷酸盐复合氟化物, 干扰植物生理过程, 抑制酶活性, 甚至终止转录、阻断翻译和选择性剪接。并有机会通过食物链传递给动物和人类。牛羊等牲畜摄入氟污染食料后可能引起关节肿大、蹄甲变长、骨质变松至瘫卧不起。

植物氟中毒实验茎叶对比

图7和图8直观的展示了氟以多种形式迁移积累于土壤-水等非生物系统中, 一定条件下通过吸附、解吸等方式进入植物体内, 并通过食物链向更高层次逐级迁移并积累, 氟的生态环境效应在循环迁移过程中产生并逐步增强。

环境中氟的来源、影响因素及循环

氟在生态环境中的迁移

氟化物的应用与人体健康

氟化物作为新型材料应用于工业锻造、航天材料、农业生产中, 并添加在药物及饮用水中用于治疗疾病, 还可促进人的正常生长发育。因此，适量的氟对人体是有好处的，主要体现在预防蛀牙方面。氟化物可以加强牙齿的抗酸能力，促进牙釉质的再矿化，从而减少蛀牙的发生。因此，适量的氟可以通过口腔接触发挥其保护牙齿的作用。

然而，摄入过量的氟会对人体健康造成负面影响，主要表现在对骨骼及牙齿的损害, 如氟斑牙、氟骨症、关节炎、脆骨症。另外, 氟通过抑制细胞酶活性和蛋白质的合成来影响机体的甲状腺等免疫功能, 进而损害机体各器官的功能并导致代谢紊乱, 甚至影响人的神经系统。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列出的高氟区国家高达27个, 其中有超过2亿人患有氟骨症。

氟的安全阈值

氟的摄入量需要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关于氟的安全阈值，世界卫生组织（WHO）推荐的每日氟摄入量为每公斤体重不超过0.05毫克，来源于饮水、食物和空气。水中含氟量如大1.0mg/L，氟斑牙患病率随含氟量增加而上升，如在4.0mg/L以上，则出现氟骨症。中国规定居民区大气中氟的日平均最高容许浓废为0.007mg/m3，车间空气中氟化氢为1mg/m3，氢氟酸的盐类(折算成HF)为1mg/m3，地面水中氟(无机化合物)为1.0mg/L，饮用水中氟化物浓度不得超过1.0mg/L。

2019年的一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Dark Waters》, 除去揭露真相和维护公正的外衣, 更是向大众展现了工业污染对环境和人类健康的危害。氟化物等有毒物质进入水源后, 牛都得了一种怪病：长肿瘤, 发疯, 190头牛相继死去, 死状惨烈, 生产线上的工人开始生病, 暴露在生产线上的孕妇生出畸形儿, 下图中羞涩的小女孩笑容上, 是一口完全变黑的牙, 随后当地居民开始暴发各种疾病, 包括癌症、生殖系统问题、免疫系统问题等, 多少人为此忍受疾病的折磨甚至死亡。

《Dark Waters》剧照（影视剧截图）

为了保持健康，我们需要控制氟的摄入量，避免氟中毒的发生。在使用含氟产品时，应按照产品说明合理使用，避免过量摄入。同时，定期检查饮用水中氟化物的浓度，避免长期暴露在高氟水源中。

什么是新污染物？如何防治？

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指出, “深入实施空气质量持续改善行动计划, 统筹水资源、水环境、水生态治理, 加强土壤污染源头防控, 强化固体废物、新污染物、塑料污染治理。” 这是连续第三年, “强化新污染物治理”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

早在2018年, 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就提出要对“新的污染物”治理开展专项研究和前瞻研究。2022年5月, 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新污染物治理行动方案》, 同年12月, 生态环境部、工业和信息化部、农业农村部、商务部、海关总署、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联合发布《重点管控新污染物清单(2023年版)》。有关新污染物“筛、评、控”和“禁、减、治”的治理举措逐步清晰。

重点管控清单

目前, 国际上广泛关注的新污染物有四大类：持久性有机污染物、内分泌干扰物、抗生素、微塑料。2023年3月起施行的《重点管控新污染物清单(2023年版)》，全氟辛基磺酸及其盐类和全氟辛基磺酰氟（PFOS类）、全氟辛酸及其盐类和相关化合物（PFOA类）及全氟己基磺酸及其盐类和其相关化合物（PFHxS类）名列其中, 这些持久性有机污染物都属于全氟和多氟烷基化合物(PFAS类)，具有类似的化学结构和性质, 拥有极高的持久性、迁移性以及潜在的毒性。

由于在工业生产和消费品中的应用，导致了它们在环境中的广泛分布，对人体健康和环境可能造成潜在影响。因此，监测和控制这些化合物的排放和使用，对于保护环境和人类健康至关重要。

两会声音：强化推进氟化物污染治理

与常规污染物相比，新污染物具有危害严重、风险隐蔽、不易降解、来源广泛、减排替代难度大、涉及领域多范围广等特点, 成为当前制约大气、水、土壤环境质量持续深入改善的“新难点”。

近年来，随着光伏、新能源汽车、半导体等产业快速发展, 含氟工业废水逐渐成为地表水环境中氟化物污染的重要来源。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安徽省生态环境科学研究院副院长陈红枫表示, 生态环境部公布的全国地表水水质月报中, 氟化物超标断面数量仅次于化学需氧量、高锰酸盐指数、氨氮、总磷等常规因子超标断面数，对持续深入打好碧水保卫战带来挑战。她建议，研究推进相关涉氟工业园区和企业污水处理厂排口的氟化物自动监测系统，并实现数据联网，加强监管, 推动含氟废水治理提标升级。

民间环保公益组织聚焦PFAS

新污染物治理是一项长期且系统性的工作，目前仍然面临诸多挑战, 尤其是新污染物环境风险管理体制机制尚未健全，法律、制度和技术保障方面仍然存在明显短板。

作为中国民间环保公益机构，以推动土壤、空气、水等环境污染监测的SEE卫蓝侠项目，深入分析政策、社会及行业的环境变化，在项目过往十年实践基础上做出调整，对策略进行聚焦和升级，以促进环境治理为目标, 聚焦关注影响空气、水、土壤及人身健康的污染风险, 开展清洁空气、保护水资源、化学品管理促进放心消费等行动, 并影响公众成为助力气候与环境保护的重要力量，致力于守护清洁、健康、可持续的未来。

尤其在化学品管理促进放心消费方向，为了促进化学品管理合规，SEE卫蓝侠在过去几年支持伙伴在涂料行业绿色行动和电商平台新污染物合规管理等议题开展了探索。

2024年, SEE卫蓝侠将在化学品管理议题不断深入和拓展，计划支持环保公益伙伴积极响应国家新污染物治理政策，通过培训赋能和专项资助支持伙伴在化学品议题全球参与、国内政策落实和市场监管层面发力，推动形成行业倡议，撬动更多资源投入化学品管理领域, 促进绿色、健康的生态与社会环境发展。PFAS（全氟和多氟烷基化合物)等新污染物治理，也将是卫蓝侠未来重点干预的问题之一。

©作者：韩琳玉，中国科学院化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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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李海霞, 许学慧*, 刘海云. 土壤氟污染与修复方法研究进展[J]. 中国土壤与肥料, 2023 (12): 261-270.

[2] A. Banerjee, A. Roychoudhury. Environ. Pollut. 304 (2022), 119128, https://doi.org/10.1016/j

[3] Li F-y, Jiang T-y, Yu T, et al. Review on Sources of Fluorine in the Environment and Health Risk Assessment[J]．Rock and Mineral Analysis, 2021, 40(6) : 793-807．DOI: 10.15898 / j.cnki.11- 2131 / td.202109290133.

[4] Zhang Y-q, Xu H-f, Wen B-l, et al. Environmental fluorine：effects and pollution management[J].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 2024, 41(1): 164-174.

[5] 重点管控新污染物清单（2023年版）

https://www.gov.cn/zhengce/202212/30/content_5734728.htm?eqid=a40a715000058313000000026487af7b

[6] List of substances subjects to POPs Regulation:

https://echa.europa.eu/list-of-substances-subject-to-pops-regulation

[7]曲格平. 环境科学词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94.